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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梁鳳儀

  於彤如果愛陶逸初,她絕下不了決定離開他,只會忙不迭地依足他的囑咐去行事。

  相愛的基礎必須建立於自己利益為次,對方幸福為首的思想與行動之上。

  沒有穩固根基的感情,何來生活,妄談將來。

  幾乎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的下定決心把胎打掉了。

  這最後催谷的一招來自直系卜司,也就是擔任總裁之職的崔佑明。

  崔佑明把於彤叫進他的辦公室來,立即起立相迎,握了一下手,就說:

  「於彤,你果然神采飛揚,顧盼自豪。」

  「怎麼會?這個星期內的每天晚上,我都想死。」於彤笑瞇瞇地半真半假地回答。

  「千萬別死。」崔佑明響應於彤的輕鬆話,說:「你死了我們機構要痛失英才。」

  於彤大笑,道:

  「好,那就不死好了,若要臣不死,臣偏要死的話,是為不忠,對嗎?」

  「對,所以要升你職。」

  「升職?」於彤微嚇一跳,如果自己升為行政總裁,那就是坐上機構內的第一把交椅。那麼,崔佑明如何?

  大概崔佑明也會意了,立即解釋:

  「董事局認為你對觀察時局的能力很強,因而投資方針勇進而又謹慎,他們對這極為欣賞,故此認為今時今日的香港,需要你這種臨危不亂的人來坐鎮要位。董事局在宣佈你榮升總裁之職時,也委任我為亞太區的總監。以後,香港這一區應該不勞我太大關注了,因為這兒有你。」

  原來是喜事成雙,兩人都升了職。

  於彤對這件事還未完全消化掉,崔佑明就說:

  「重任當前,你趕快做好各種需要的準備,去迎接你事業上的一個新的里程碑。」

  於彤忽然抬頭,道:

  「崔總,多謝你提醒我,我火速去辦。」

  於彤沒有預約,就衝上蕭婉值的診所去。她忙對櫃位的護士說:

  「請告訴蕭醫生,於彤來了,有要緊事找她。」

  護士點頭,道:

  「等下替你通傳,她正在跟一位病人診斷。」

  於彤坐在候診室內。又聽到兩個護士對話:

  「蕭醫生說,替陶逸初太太訂這個週末入院的房間。」

  「陶太太真有恆心,她這次是第幾次接受體外受孕了?」

  「她說不管多少次,一直做到成功為止。」

  「佩服,佩服!」

  然後有護士叫她:

  「是於彤嗎?蕭醫生有空了。」

  於彤才想推門進去,迎面就有個少婦走出來。

  她跟於彤打個照面,很和藹很客氣地微笑,帶著一點兒大家風範和氣質,這可把於彤看呆了。

  她從來不知道陶逸初的太太是個什麼模樣的人,也沒有猜想得到她會是如此有氣質的女人,心頭免不了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男人原來如此的貪得無厭,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當蕭婉植見著於彤時,說:

  「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神情又有點癡呆的?」

  於彤撥撥頭髮,答:

  「沒有什麼。剛才……在外面碰上了……你的一個病人。」

  於彤這樣說,蕭婉植會意了:

  「對,就是她,第四次接受體外受孕手術。」

  「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

  於彤既已決定下來,蕭婉植就為她訂好病房,讓她週末晚住院,翌晨一早做流產手術。

  於彤在病房內根本睡不牢,把帶來的雜誌都讀光了,於是百無聊賴似的步出病房,準備找護士們要另一些報紙。

  在走廊上才走了幾步,順眼向病房門外的姓名牌一望,寫著「陶逸初夫人」。

  於彤倒抽一口涼氣,正想掉頭就走,門就開了,探頭出來的那位陶太太,竟有一份驚喜,道:

  「這麼巧,又是你。我也是蕭醫生的病人呢!」

  於彤只好微笑打招呼。

  陶太太又興致勃勃地問:

  「你是否明天一早做手術?」

  「明天八時正。」

  「那就對了,蕭醫生八時為你服務,我則要候至十時。」陶太太忽然握著於彤的手道:「恭祝我們都手術成功。有了孩子實在是太好了,是吧?」

  顯然地,對方是一廂情願地認為蕭醫生為她們做的是同一類手術。

  於彤很被對方那臉陽光似的笑貌吸引,她忽然有種暖和著自己冰冷的心的感覺。

  不能自控地,就在醫院的長走廊上,跟陶太太笑語娓娓,款款而談。

  於彤問:

  「你不怕又一次失敗?」

  「不,不怕,我從不怕失敗,人世間哪有這麼多一舉成功的事。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爭取我認為值得爭取的事,直至我無能為力的一天。」陶太太笑說:「不要看輕一個純粹全職的家庭主婦,我們的堅忍魄力跟職業女性不遑多讓。」

  「誰說不是呢!」於彤是由衷的佩服:「可是,不停地接受失敗,是很沮喪的一回事。」

  於彤想起陶逸初急著回家去就是要安慰受創的太太。

  陶太太道:

  「一知道失敗時,真是情緒低落的,任誰的勸勉也不管用。我告訴你一個對抗失敗的最有效力法,就是立即投入作另一次的新挑戰,直至成功為止。我早已跟蕭醫生說,如果有捐卵者,我也千肯萬肯,只要是我丈夫的骨肉就成。」

  於彤失控地問:

  「你一定很愛你的丈夫。」

  「他也很愛我。」陶太太說話時的神情像考了第一名的小學生,實在可愛:「我們一直相愛,在我身邊的所有人包括父母翁姑朋友都待我好。如此美好的人生,都不能讓我們共同擁有的孩子分享,算是唯一的缺陷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會為你禱告,希望你心想事成,你也為我禱告,好嗎?」

  「好。」於彤拍拍這個明媚快樂的女人的手背。

  「多謝你。」她竟合什:「多希望明天一個屬於逸初的胚胎會在我子宮內孕育成長起來,我就是最快樂的女人了。」

  「你會的。」於彤說罷,就回病房去了。

  她搖電話給蕭婉植,說:

  「婉植嗎?問你一個專業問題,能從一個女人身上把受孕的胚胎移植到另外一個女人的子宮內嗎?」

  「為什麼不行?這是最新的醫學成就,美國正在安排一些打算打胎的女人把胚胎捐出來,只要一個肯捐,一個肯受,他們兩個人永遠不會知道孩子的親生父母。」

  「我看那陶逸初太太是會肯的,成全一個純情善良女子的快樂人生,是件極好的事,是誰的骨肉退還給他就是了,現今只在乎蕭醫生你的意見罷了!」

  蕭婉植握緊了電話,久久沒有回話。

  摘星

  夜涼如水,四周靜謐。

  半山腰上的房子不多,一幢幢屹立在叢林之間,此際尤像幢幢的鬼影。

  站在房頂天台欄杆邊的小玉,穿著一件薄得似貼肉的白色紡紗衣裙,那寬闊的下擺在習習晚風中,被吹得盡歪向一邊,霍霍作響,像要竭力把小玉扯著,幫她飛身而下似。

  小玉雙手在冒著細汗,緊握著裙擺,跟初見榮宙時一模一樣。

  那天是她與戚繼勳度蜜月回來的翌日,小玉就穿著這條丈夫在日本東京給她買下的白紡紗衣裙,出現在中環榮民集團大廈的地下大堂,等待與戚繼勳一起出外晚膳。

  丈夫答應她,把她帶往美國會所去,一邊吃晚飯,一邊欣賞本城的夜景。

  戚繼勳千叮萬囑,要小玉不可遲到,因他知道她有遲到的習慣。

  今夜不可遲到,不是因為他不願等她。小玉曾取笑戚繼勳,說:

  「如果我不答允你的婚事,你會怎麼樣?」

  戚繼勳傻兮兮地答道:

  「那我就等你一輩子。」

  所以,他是絕對不會不等她的。

  只是戚繼勳要她今晚準時,是為了要在下午七時之前趕及到美國會所去叫菜.美國會所有個優待「早鳥」的規矩,給提早吃晚飯的客人一個五折特價。

  戚繼勳慇勤地叮囑小玉,說:

  「五折,非同不可。能劣則省,我們不是大富人家。」

  小玉當時聽著,覺得有點不是味道。戚繼勳未免小家子器了一點,平白折損了小玉往美國會所享受高雅晚宴的興致。之所以要到這種城內的名貴會所吃飯,也無非是想感染那種豪門富戶生活的架勢,被戚繼勳如此一提,興趣索然。

  有些話其實不必多說,心照不宣。

  難道小玉不知道戚繼勳的身份與家勢,他只不過是在本城首富榮必總的榮氏集團內檢得一份好差事的高級打工仔罷了。

  打工仔不論高級抑或低級都是打工仔,都有打工仔的共通作風與特色,一言以蔽之,都需要量入為出,積穀防饑。

  當然,高級打工仔比低級的總是勝一籌,他們最低限度能以集團行政大員的身份,出入像美國會所這些高貴場所,爭取以五折價錢得到的豪客享受。

  就算對小玉而言,無可否認,已是生活上的一大躍進了。

  如果小玉沒有這就碰上榮宙的話,怕她也會自覺夠幸運與幸福的了。

  當日,小玉在榮民大堂等著丈夫下班。眼看升降機門打開後,走出來的不只戚繼勳一人,還有另一位年輕男士,長得高壯,眉清目秀。二人邊走邊談,直來到小玉身邊,才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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